小说家首先要讲一个漂亮的故事。我们小时候如饥似渴地读《爱丽丝漫游奇境记》等儿童文学,长大了读《简爱》等爱情小说、《权力的游戏》等奇幻小说、斯蒂芬·金等人的悬疑小说,首先就是被其中的故事吸引,关心小说中人物的命运、故事的结局。英国小说家毛姆说:“在人类身上,听故事的欲望是根深蒂固的,正如对财富的欲望一样。一直以来,人们围拢在篝火旁或聚集在市井中听彼此讲故事。人们听故事的欲望一直很强烈,从当今侦探故事的蓬勃发展中便可得到证明。”
小说有三大要素:人物、环境和情节。其中情节是小说的骨架。英国小说家福斯特在《小说面面观》中说:“小说的基本层面就是讲故事的层面。我们都想知道接下来会发什么。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律,也正因此,小说的脊柱就不得不是个故事。”薄伽丘的《十日谈》就是一个故事合集,它问世于1351年,曾经风靡欧洲,其结构很巧妙:14世纪,黑死病常常肆虐佛罗伦萨,十位家境富裕且教养良好的男女在一座乡间别墅避难十天,等待瘟疫退散。避难期间,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,这十个人决定每人每天讲述一个故事,于是书中包含了100个故事。“书中的故事的主题涉及广泛,从妙趣横生的寓言,到猥亵的故事和喧闹放荡的喜剧,无不着墨于生活的多种形态和无限可能。”小说用巧妙的情节让我们获得愉悦,它借助想象,让我们展开时光之旅,进入各种各样的超现实世界,比如鲁滨逊的荒岛、《格列佛游记》中的巨人国。2013年,尼尔·盖曼在一次演讲中说:“小说有两个用途。首先,它吸引人喜欢上阅读。弄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的冲动是非常真实的冲动。它让人发现阅读的愉悦。其次,小说能培养同理心。当你看电视或电影时,你是在看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。读小说时,你要用想象构建一个世界,让里面住上人,通过别人的眼睛往外看。你要感知事物、前往你本来永远不会知道的地方和世界。你认识到那里的人也都是一个我。你成为他人,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,你会发生一些变化。同理心是把人变成群体的工具,让我们不只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个体。”我们每个人只能活一回、活在当代,但小说能让我们体验各种人生。美国文学评论家温迪·雷瑟在《我为何阅读》一书中说:“通过阅读小说,我领略了19世纪英国的一切,还领略了19世纪的俄罗斯、19世纪后期的法国以及20世纪的印度。跟这些虚构的形象相比,现实反而变得苍白。简·奥斯丁笔下的巴斯比我亲身去过、游人如织的小城更为现实。没有罗辛顿·米斯特里,我就不会从贫民窟的角度去体验孟买;在真实的巴黎,我绝对不可能像在巴尔扎克、左拉和普鲁斯特书中的巴黎那样感到宾至如归。我和文学一起并且通过文学在这个世界中生活。阅读文学作品是一种让人能够重回更伟大、更古老和更不同的事物的方式,让你感受到你既属于过去,也属于现在。”小说中不仅是一种休闲读物。有时候读小说也要动脑子,锻炼智力:“约翰·福尔斯在《法国中尉的女人》给读者提供了三个不同的结局。卡尔维诺在其小说《如果在冬夜,一个旅人》中为叙述者设计了10种各异的开头。这是一类充满智慧的小说,并且要求读者们在才智上实力相当,势均力敌。英国学者约翰·萨瑟兰说:“我们最重要的知识不是源于家庭、学校、朋友,而是源于我们读的文学作品。若善读书籍,我们仿佛能与古往今来最有创造力的人才和贤哲对话。小说能教诲读者。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是通过阅读科幻小说获取科学知识的。小说也可以开启心智,改变思维。美国人对于奴隶制度的看法,以及后续南北战争的打响均得益于《汤姆叔叔的小屋》。如果导向正确,小说还可以带来社会变革。如20世纪初期辛克莱的小说《屠场》对食品加工厂触目惊心的环境的描写,促成了有关食品卫生的立法。”读小说还能帮我们认识爱情、了解人类各种复杂的心理。小说中人物间持续不断地察言观色、相互揣摩,即便由像菲尔丁这般雄浑大气的作家写来,也着实不同寻常,这种情形日常生活中哪里找去,或许只有那班富贵闲人才有这番细密心思。美国文学评论家威廉•德雷谢维奇在《简·奥斯丁的教导》一书中说,细读奥斯丁的六部小说,能让人获得自我成长:《爱玛》让我们认识到日常生活的重要,“奥斯丁写日常琐事,不是因为她没有别的东西可写,而是因为她想要告诉我们这些日常琐事真的很重要。奥斯丁去掉了通常读小说时吸引我们注意力的那些喧嚣的大事件——冒险和私通,罗曼蒂克的危机,甚至还有情节——要我们关注小说或生活中那些不被人留意、得不到足够尊重的事情。”《傲慢与偏见》让我们学习如何成长,《诺桑觉寺》教我们学会学习,《理智与情感》让我们认识恋爱。《曼斯菲尔德庄园》描写了一群富家子弟的生活,让读者明白“优雅的举止和活跃的心灵完全是两回事,鼓鼓的钱包和有趣的思想并没有必然联系。奥斯丁告诉我们,玛丽的内心生活竟然如此贫瘠,她无法静下心来读书、画画,甚至坐着沉思也不行,她连独自待在屋内几个小时都受不了。永恒的娱乐,是饱食终日、无所用心的有钱人的特权,但似乎结果只会面临无聊无趣的永恒威胁。”